□口述/史 乐 撰写/雍冉冉
时间像一支画笔,总会给身边的老物件涂上一层古旧的色彩,但是,有些东西在人的内心却是永不褪色的。
2006年冬,我刚满18岁就参军入伍,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。当时的送别场景,如今依然历历在目。那天,天气阴冷。到了南京火车站,我们把行李箱和迷彩包放进车厢,穿着宽大的老式绿色作训服跟车窗外的父母挥手道别。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战友哭成了泪人,我给她递过去纸巾。可能是她哭的声音太大转移了我的注意力,我自己竟顾不上伤心流泪了。
“十八岁十八岁,我参军到部队,红红的领章印着我开花的年岁……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,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……”踏进位于广州的公安边防教导大队,操场喇叭里一直在放着这首军歌。带着对部队的憧憬,对未来的期盼,我开始了军旅生涯。
分班后,我们领取了统一配发的生活用品,被子、蚊帐、毛毯、挎包、水壶、洗漱杯……那复古的小挎包让我眼前一亮,本以为是发给我们当摆设的,后来才明白它的重要性。队列、擒敌拳、轻装越野、紧急集合……一周后高强度的训练让我败下阵来,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。看着镜子里那张皮肤黝黑发亮的脸,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。最令我头疼的是每天的轻装三公里跑步,背着水壶、挎包,扎着腰带,戴着帽子,让本来就不轻快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。
晚上回到宿舍,我悄悄把挎包里的牙刷、牙膏、洗漱杯、毛巾和压缩饼干都拿了出来,把水壶里的水也倒了个干净,想着可以减轻一点重量。第二天下午,又是三公里跑步,我们来到跑道,排长过来检查我们的装备。看到空空如也的挎包和水壶,排长大怒,问我东西哪里去了,我只能如实汇报。
排长说:“你觉得挎包里的东西是摆设吗?如果我们现在在野外行军作战,你身上没有水,没有干粮,你早就渴死了,这点重量都承担不起,还不如趁早回家。”我压抑了一周的委屈一下子暴发,眼泪止不住地流,边跑边哭,眼前的跑道、远处的大山、旁边的战友都变得模糊不清。那天,我不记得跑了多少圈,只记得排长罚我一直跑到收操。
回到宿舍,我脱袜子时感到脚底一阵剧痛。班长看着我脚底的水泡,拿来碘酒帮着清理。我看着班长,想道歉却说不出一个字。班长帮我把挎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放了回去,和蔼地说:“你现在吃的苦都有意义,我相信你不会掉队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。冬去春来,三个月的新兵训练,在泪水与汗水中结束,我和战友都下到了连队。我一边勤奋工作,一边准备报考军校。第二年夏天,我如愿考上了军校。入学前收拾行李时,我拿出挎包,打开包盖居然看到了班长的字迹:“既然选择了远方,便只顾风雨兼程。”我给班长发去信息,告诉她我考上军校了,她给我回复:“就这样一直踏踏实实走下去吧,班长相信你。”
如今,我身上的制服已经由橄榄绿变成了藏蓝色,我从一名边防警察变成了移民管理警察。不同的制服,同样的坚守,刚入伍的初心始终未改。前年搬家,上幼儿园的女儿找出了我的挎包,问这是什么包。我笑着跟她说起军用挎包的往事,她问我能不能把挎包送给她,我点了点头。
去年国庆节,女儿的幼儿园开展“我是小小兵”活动,孩子们穿上了道具服,扮着“小小兵”走队列,她背着我的挎包神气十足。同学问她道具包在哪里买的,她很自豪地说:“这是我妈妈当兵时用的挎包,很珍贵的,外面买不到,这里还有签名呢。”
如今,女儿每个周末练跆拳道时也要背着挎包,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挎包,她说背着这个挎包就感觉特别有劲。是啊,这个小小的挎包,何止是给了她力量,也给了我巨大的动力,我想这股力量会一直延续下去,陪伴我的整个从警生涯。